2023-02-01

巴西侯

在巴西的猿妖,长得像人,平常偷过路人的珍宝。他请张鋋设宴,同时还请到场的还有六雄将军(熊)、白额侯(虎)、沧浪君(狼),又请五豹将军(豹)、鉅鹿侯(鹿)、玄丘校尉(狐)。在宴席上杀了洞玄先生(龟),后张鋋发现他们是妖,带着村人将其消灭。

《广异记》

吳郡張鋋,成都人。開元中,以盧溪尉罷秩。調選,不得補於有司,遂歸蜀。行次巴西,會日暮,方促馬前去,忽有一人,自道左山徑中出,拜而請曰:「吾君聞客暮無所止,將欲奉邀,命以請,願隨某去。」鋋因問曰:「爾君為誰,豈非太守見召乎?」曰:「非也,乃巴西侯耳。」鋋即隨之。

入山徑行約百步,望見朱門甚高,人物甚多,甲士環衛,雖侯伯家不如也。又數十步,乃至其所。使者止鋋於門曰:「願先以白吾君,客當伺焉。」入,久之而出,乃引鋋曰:「客且入矣。」鋋既入,見一人立於堂上,衣褐革之裘,貌極異,綺羅珠翠,擁侍左右。鋋趨而拜。既拜,其人揖鋋升階,謂鋋曰:「吾乃巴西侯也,居此數十年矣。適知君暮無所止,故輒奉邀,幸少留以盡歡。」鋋又拜以謝。

已而命開筵置酒,其所玩用,皆華麗珍具。又令左右邀六雄將軍、白額侯、滄浪君,又邀五豹將軍、鉅鹿侯、玄丘校尉。且傳教曰:「今日貴客來,願得盡歡宴,故命奉請。」使者唯而去。久之乃至,前有六人皆黑衣,贔然其狀,曰六雄將軍。巴西侯起而拜,六雄將軍亦拜。又一人衣錦衣,戴白冠,貌甚獰,曰白額侯也。又起而拜,白額侯亦拜。又一人衣蒼,其質魁岸,曰滄浪君也。巴西侯又拜,滄浪亦拜。又一人被斑文衣,似白額侯而稍小,曰五豹將軍也。巴西又拜,五豹將軍亦拜。又一人衣褐衣,首有三角,曰鉅鹿侯也。巴西揖之。又一人衣黑,狀類滄浪君,曰玄丘校尉也。巴西侯亦揖之。然後延坐。

巴西南向坐,鋋北向,六雄、白額、滄浪處於東,五豹、鉅鹿、玄丘處於西。既坐,行酒命樂,又美人十數,歌者舞者,絲竹既發,窮極其妙。

白額侯酒酣,顧謂鋋曰:「吾今夜尚食,君能為我致一飽耶?」鋋曰:「未卜君侯所以尚者,願教之。」白額侯曰:「君之軀可以飽我腹,亦何貴他味乎?」鋋懼,悚然而退。巴西侯曰:「無此理,奈何宴席之上,有忤貴客耶?」白額侯笑曰:「吾之言乃戲耳,安有如是哉!固不然也。」
久之,有告洞玄先生在門,願謁白事。言訖,有一人被黑衣,頸長而身甚廣,其人拜,巴西侯揖之。與坐,且問曰:「何為而來乎?」對曰:「某善卜者也,知君將有甚憂,故輒奉白。」巴西侯曰:「所憂者何也?」曰:「席上人將有圖君,今不除,後必為害,願君詳之。」巴西侯怒曰:「吾歡宴方洽,何處有怪焉?」命殺之。其人曰:「用吾言,皆得安。不用吾言,則吾死,君亦死,將若之何!雖有後悔,其可追乎?」巴西侯遂殺卜者,置於堂下。
時夜將半,眾盡醉而皆臥於榻,鋋亦假寐焉。天將曉,忽悸而寤,見己身臥於大石龕中,其中設繡帷,旁列珠璣犀象,有一巨猿狀如人,醉臥於地,蓋所謂巴西侯也﹔又見巨熊臥於前者,蓋所謂六雄將軍也﹔又一虎頂白,亦臥於前,所謂白額侯也﹔又一狼,所謂滄浪君也﹔又有文豹,所謂五豹將軍也﹔又一巨鹿,一狐,皆臥於前,蓋所謂鉅鹿侯、玄丘校尉也。而皆冥然若醉狀。又一龜,形甚異,死於龕前,乃向所殺洞玄先生也。
鋋既見,大驚,即出山徑,馳告里中人。里人相集得百數,遂執弓挾矢入山中,至其處。其後猿忽驚而起,且曰:「不聽洞玄先生言,今日果如是矣。」遂圍其龕,盡殺之。其所陳器玩,莫非珍麗。乃具事以告太守。先是人有持真珠繒帛,途至此者,俱無何而失,且有年矣。自從絕其患也。

吴郡的张鋋,是成都人。开元年间,做了庐溪的县尉后被免职。后来他想调任别的官职,但是朝廷没有给他任何安排,于是他就回到了蜀地。在路上经过巴西,天快黑了,他正要赶紧走,突然有一个人,从道旁的山路上出来,向他拜谒说:「我的主人听说你在晚上没有地方住,想要请你去做客,让我来邀请你,请跟我走吧。」张鋋就问他说:「你的主人是谁,难道是太守召我吗?」他说:「不是,是巴西侯。」张鋋就跟着他走了。

他走进山路大约一百步,看见一座朱红色的大门很高,门前人来人往,有武士把守,比一般的侯爵或伯爵的家还要气派。又走了几十步,就到了巴西侯的住处。使者让张鋋停在门口说:“请您稍等一下,我先去通报一声我的主人,您就在这里等着吧。”说完就进去了,过了一会儿出来,带着他说:“客人,请进吧。”他跟着进去,看见一个人站在大厅上,穿着褐色皮裘,长相很奇特,身边有许多珍珠玉石和美女侍从。他赶紧上前行礼。行完礼,那个人请张鋋上台,对他说:“我是巴西侯,住在这里已经几十年了。刚才听说您晚上没有地方住,就特意邀请您过来,希望您能留下来欢聚一场。”他又行礼表示谢意。

过了一会儿,他命人摆上酒席,巴西侯所玩赏的东西,都是华丽珍贵的器具。又让左右去请六雄将军、白额侯、沧浪君,又请五豹将军、鉅鹿侯、玄丘校尉。又传话说:“今天有贵客来,希望能尽情欢宴,所以命人请你们。”使者应声而去。过了一会儿才到,前面有六个人都穿黑衣,神态威武,说是六雄将军。巴西侯起身行礼,六雄将军也行礼。又有一个人穿锦衣,戴白冠,长相很凶恶,说是白额侯。巴西侯又起身行礼,白额侯也行礼。又有一个人穿苍色的衣服,身材高大,说是沧浪君。巴西侯又行礼,沧浪君也行礼。又有一个人穿斑纹衣服,像白额侯但稍微小一点,说是五豹将军。巴西侯又行礼,五豹将军也行礼。又有一个人穿褐色衣服,头上有三只角,说是鉅鹿侯。巴西侯向他揖手。又有一个人穿黑色的衣服,样子像沧浪君,说是玄丘校尉。巴西侯也向他揖手。然后请他们入座。

巴西侯坐在南边,张鋋坐在北边,六雄、白额、沧浪坐在东边,五豹、鉅鹿、玄丘坐在西边。坐好后,开始敬酒唱歌,又有十几个美女,有的唱歌有的跳舞,丝竹音乐响起来,表演得非常精彩。

白额侯喝得酒意盎然,转头对张鋋说:“我今晚还想吃点东西,你能让我吃顿饱吗?” 张鋋说:“不知道您想吃什么,请您赐教。”白额侯说:“你的身子就可以填饱我的肚子,还需要什么别的味道吗?” 张鋋害怕,惊慌地往后退。巴西侯说:“不要这样,怎么能在宴席上得罪贵客呢?”白额侯笑说:“我只是开玩笑的,哪有这样的事呢!当然不会这样。”

过了一会儿,有人报告说洞玄先生在门外,想要来告知一件事。说完,有一个人穿黑衣,脖子很长,身体很宽,那个人行礼,巴西侯向他揖手。请他坐下,又问他说:“你来是为了什么?”他回答说:“我是一个擅长占卜的人,知道您将有很大的忧患,所以特地来告诉您。”巴西侯说:“所忧虑的是什么?”他说:“席上有人想要害您,如果不除掉他们,以后必定会受到伤害,请您小心一点。”巴西侯生气说:“我正欢乐得很,哪里有什么怪事呢?”命人杀了他,

那个人说:“听我的就平安无事,不听我的,我死了,先生也要死。你怎么办呢?到时候后悔也来不及了!”巴西侯还是杀了他,放在堂下。

这时夜已经过半,众人都喝醉了,都躺在床上,张鋋也装着睡着。天快要亮了,突然惊醒,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大石龛里,里面挂着绣帘子,旁边摆着珍珠玉器和犀角象牙,有一只巨大的猿猴像人一样,醉躺在地上,原来是所谓的巴西侯;又看见一只大熊卧在前面,原来是所谓的六雄将军;又有一只老虎头顶泛白,也躺在前面,原来是所谓的白额侯;又有一只狼,原来是所谓的沧浪君;又有一只斑豹,原来是所谓的五豹将军;又有一只巨鹿和一只狐狸,都躺在前面,原来是所谓的巨鹿侯和玄丘校尉。而且都昏昏沉沉像喝醉了一样。又有一只乌龟,形状很奇特,死在棺前面,原来是刚才被杀的洞玄先生。

他看见了这些情景,大吃一惊,立刻跑出山路,赶紧告诉村里的人。村里的人聚集了几百个人,拿着弓箭进山去到那个地方。后来那只猿猴突然惊醒起来,又说:“不听洞玄先生的话,今天果然变成这样了。”人们就围着那个石龛把妖怪全都杀了。它们摆设的器物都非常珍贵。就把这件事告诉了县太守。以前有人拿着真珠绸缎,路过这里的时候,都不知怎么就丢了,这种事已经有好几年。从此以后就断绝了这个祸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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