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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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2.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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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父亲总是讲一个故事,说一只小猫在钓鱼时,一会儿扑蝴蝶,一会儿捉蜻蜓,结果鱼跑了,虫也没逮到。

 

旱魃

 

第一次见到她,我就被那像火一样的红头发吸引。从直升机上跳下来,沙子在脚下嘎吱作响,螺旋桨吹起强烈的风,漫天的沙尘几乎淹没

 

士兵领着我走进沙尘,我看见她站在那里,赤着双脚,身上一条染了些沙子颜色的荷叶袖白色长裙,裙摆上缀着球状的流苏,像窗台上的风铃,仿佛一转起来就会叮当响。当我们走近,她的脚趾向内抠进沙子里,发出轻轻的咯吱响。

 

她实在太像人类了。我不由地走快了两步,甚至超过了领路的士兵。

 

“夏博士,当心,”士兵伸手拦我,被我推开了。

 

“不需要,她的天赋不是你的枪能对付的,”我径直走向那位红头发的妖族——应该用“荒族”称呼她,这是一种极其罕见的族群,几千年都难得出现一个,但他们的天赋能力近乎神,而且一经问世几乎只会带来灾难,因此,无论在人类还是妖族世界,荒族都没有立足之地。

 

我看见她的双肩在沙漠酷热的风中轻轻颤抖,垂在裙子两侧的手紧紧攥着拳,她那双深红色的大眼睛警惕地看着我走近,仿佛一只困兽。

 

我停下了脚步,在对她来说足够安全的距离,我抬头看向这片荒凉的沙漠,年降水量不足2毫米,一年到头下不出两滴雨,炎热的空气在视野中扭曲变形,极度干旱的气候让生命敬而远之,我甚至连那些沙漠战士的仙人掌都没看到。

 

造成这一切的,就是眼前这个红发女子,据《山海经》的记载,她是黄帝之女,帮助她爹击退敌方蚩尤的风伯雨师后就留在了人间,只是“所居之处天不雨”,名曰,魃。

 

“你不用那么紧张,我不杀你,也不会把你绑在手术台上,毕竟那样违反了我们人类的伦理道德,”我对她说,早在我离开医学院之前,解剖活体妖族就是违法的。

 

不过解剖也没有意义,对妖族天赋的研究早已清楚,那是基因和三角线粒体共同作用的产物,基因提供天赋性状,线粒体提供释放天赋的能量。

 

在显微镜下,妖族的线粒体是由三个柱状体首尾相连组成的,通常也简称三角体。和人类的细胞线粒体一样,三角体不能持续地产生能量,个体也需要通过进食和睡眠来恢复能量,因此,在正常情况下,大部分妖族不能无休止地使用天赋。但荒族是个例外,他们的三角体似乎不知疲倦,每时每刻都在工作,而且不受控制,就像那些癌细胞,疯狂地榨取宿主的生命,直到油尽灯枯。可是,与癌症患者不同的是,荒族的自然生命并不短,在没有外部力量干扰的情况下,他们甚至可以活到千岁

 

“我只是想请你到我的实验室……”我的话还没说完,她已经下意识地就往后退去,周围的士兵纷纷举起枪,只要她有所动作,立即就会遭到枪林弹雨。

 

“你们给我退下!”我着急了,甚至有些恼火,荒族是极其罕见的,这些粗鲁的士兵会害得我失去她!

 

她的脸色苍白如纸,不知是被士兵的枪惊吓到了,还是我的话让她联想到了什么可怕的经历,总之,我得换种方式。我屏退了周围的士兵,在她面前的沙子上坐了下来,沙漠的太阳让我流了很多汗,我一边擦汗,一边问她:“你不热吗?”

 

她没有回答,只是站在那里,沙漠的微风轻轻吹起她的红发,仿若一团摇曳的烛火。

 

我用手拍拍沙子,特殊构造的沙粒彼此挤压和摩擦,发出响亮的咯吱声音,我说:“你看,沙子都知道要回应我。”

 

她仍旧沉默,也许这是她保护自己的方式,不过她没再试图逃走,这是个好的开始。我继续跟她闲聊:“你似乎误会了,我是研究物理的,我的工作主要是在纸上写写算算,建立数学模型……”

 

“物理学家?”她终于开口了,眉头微微蹙起,似乎不相信我说的话,“物理学家为什么要找我?”

 

“因为你可能是我的一个解,”我的眼前出现了那块写满矩阵方程的黑板,视线穿过那些算式,落在了她的红发上,仿佛寒夜里一缕温暖的微光。

 

绞杀榕

 

我没想到她会对我实验室里的绞杀榕感兴趣,她在那棵空心树前停了很久,深红色的眼睛久久地凝视着那巨大而空洞的树干。

 

“你可以摸摸它,没关系,”我告诉她,在那里曾经有一棵乔木,名字已经记不起来了,反正现在也什么都不剩了,绞杀榕长成了宿主原来的模样,只是没有心。

 

她没有抬手,反问道:“为了自己的生存,就要杀死别人吗?”

 

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告诉她,这株绞杀榕是我在一座保存完好的原始森林里找到的,它几乎和周围普通的树融为一体,要不是那空洞的树心,我当时就错过它了。

 

我想,她一定是从那株绞杀榕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她藏身于本就干旱少雨的沙漠,将天赋伪装成气候,几乎瞒过了所有人的眼睛。她真的很聪明。

 

“你知道吗?在我们的世界里,所有物质的总质量是恒定的,能量也是,有增加就有消耗,得与失总是平衡的,”我说着,脚步已经走到那块写满算式的黑板前,地上到处是我扔掉的粉笔头,一些被踩碎了,留下一串串凌乱的白色脚印。

 

“可是我怎么算都算不对,”我看着黑板上那些被反复擦写和演算的大气能量方程,最终结果都导向一个不合理的解。

 

要知道,大气是一个庞杂且不稳定的系统,其中蕴含的强大能量,不要说控制它,人类至今连预报都达不到百分百精确。神义道——作为函夏大陆上唯一实现和应用人工大气的城市——面积还不到那片沙漠的一半,仅仅是维持稳定的大气循环,每天消耗的能量就够支持整个大陆所有电子设备同时运行一周。如今已有不少人质疑这种人工大气系统的必要性,甚至有提案要求关闭它。

 

而她凭借一己之力就改变了一个地区的气候,这令我百思不解,“干旱本质是水的气化,液态水需要吸收能量才能变成水蒸气,要改变一个地区的大气,仅靠饮食获取的能量是不可能做到的,而你既没有暴饮暴食,也没有服用或注射其它药物,你只是活着,就产生出那么多的能量,对自身却没有负面影响,这不可能。”

 

但事实就在我眼前,她是我亲自找到的解。

 

如果一个区域的能量陡然增加,根据守恒定律,一定有什么地方的能量同时在急剧减少,而且她一定通过某种方式吸收了那些能量,这样才能保持她个体的生命稳定。我转过头看向她,她就呆立在那棵绞杀榕下,在那么近的地方,她那双深红色的眼睛微微眨动,却仿佛一只遥远的蝴蝶,轻轻煽动着翅膀,扰动的空气在她周围振荡,传向四面八方。

 

在那一刻,在忽然想明白一切的瞬间,我想到了父亲,想起他常说的那句话:

 

“生命没有对错,他们只是在寻找自己的出路。”

 

可是他不知道,他的妻子、我的母亲正是死于只遥远的蝴蝶振翅,还有我们一族世世代代无法摆脱的死亡诅咒。

 

我看着她白色裙摆上的流苏球轻轻颤动,心中忽然感到一丝悲凉,在这不仁的天地间,万物不过是一只只草编的刍狗,她是,我也是

 

诅咒

 

那是一个普通的清晨,母亲照常在厨房里做早饭,我还记得,她将鸡蛋打进平底锅中,橄榄油发出“滋滋”的声响。然而下一秒,她的身影就在我眼前摔倒,发出“咚”一声,鸡蛋在锅中滋滋地冒着泡,渐渐收缩变得焦黑,散发出刺鼻的味道。我跪在母亲身旁,大声地呼喊可是她的双目,脸变得很白很白,仿佛有只看不见的恶魔在很短的时间里吸走了所有的血液。

 

救护车将母亲送到最近的医院,她被确诊为急性白血病,血液中的白细胞数量暴增了十几倍,红细胞和血小板却少得可怜,对此,所有的医生都束手无策,他们眼睁睁地看着我的母亲在病床上咽气。

 

我站在病床边,看着眼前的母亲从未像那样清瘦,两颊深深地凹陷进骨头里,仿佛变了个人。我清楚地记得,母亲圆圆的脸颊上有两个小酒窝,笑起来有股孩子气的天真,她一直都很健康,而且每年定期体检,从未发现任何异常。

 

“是那个诅咒,轮到她了……”在医院走廊里,我听到主治医生对父亲这样说,接着,父亲高大的身躯晃动着撞向墙壁,接着滑到了地上,缩得好小好小。我拉着他的胳膊,却怎么都抬不起来。

 

那个医生用古怪的眼神打量我,然后用同情的口吻,不知是对我还是对父亲说:“还有4年,好好珍惜吧,谁也不知道下一个……”

 

“不会的!”父亲一把抱紧我,冲医生吼道:“他一定会活下去的!一定要活下去!”父亲的声音非常洪亮,像一口铜钟,隆隆隆地撞进我的脑海里,以后,在他去世很久以后,我还时常在梦境中听到他的声音和他用尽生命之力吼出的话。

 

4年后,我顺利地活过了12岁,父亲却老了很多,生日蛋糕的烛火映照出他斑白的鬓角,不禁让我怀疑受到诅咒的是父亲,而不是我。

 

直到18岁,父亲才告诉我,母亲并不是死于急性白血病,而是一种只在我们家族中流传的遗传病,它是以我们的姓氏命名的诅咒——夏氏综合征,它有个更容易理解的名字,“夏十二”——每隔12年,它就会随机夺走一部分夏氏族人的生命,仿佛上帝掷出的几个骰子,谁也不知道下一次倒霉的会是谁。

 

医学院的学制是六年,如果顺利毕业,我就正好24岁,父亲已经为我想好了,到那时便是我与这个死亡诅咒的第一次正面交锋,而他相信,当我拥有足够的医学知识时就能应对它。12岁那年的幸运是父亲给的,他的沉默让我拥有了生命中无忧无虑的18年,在这点上,我感激

 

然而我却选择了另一条路,并因此离开了家,父亲很失望,但我无法向他解释人类医学对夏氏诅咒的无力,那么多的文献和实验数据,却连发病机理都说不清楚,我也无法解释我脑子里的声音,那个声音告诉我,破除诅咒的药方不在病中,也不在人类世界。

 

离开家时,我向父亲承诺,我一定会活下来。多年以后,我将在他的墓前告诉他,我做到了。

 

我不仅活下来了,还将活得更久。

 

无价之宝

 

“终有一天,你的天赋会消失,到那时,你就不必躲在沙漠里了。”

 

我乘坐直升机将她送回到那片踩上去会咯吱作响的沙漠,她站在那里,回过头来看我,风吹起她红色的长发,就像最初我见到的那样。她的脸上划过一丝困惑,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她不相信我的话,只是微微勾起唇角,像一弯若隐若现的弦月,一不小心就让人错过了。

 

她只问了我一个问题:“我们不会再见了吧?”

 

我移开了视线,直升机已迅速升到了半空,卷起一阵沙尘,等我重新看向那片沙漠时,我已寻不见她了。

 

我知道,这并不是我和她最后会面,我送她的许愿石将在三十年后实现我的预言,到那时,我会再次见到她她会恨我,或者说,恨自己收下了我的那份礼物。

 

“你骗我!那根本不是什么许愿石!”她会愤怒地质问我。

 

“你已经实现了愿望,不是吗?”我会这样反她,“你得到的那份礼物可是天地不允许你拥有的无价之宝,你应该感谢我。”

 

她的拳头会一遍一遍地砸在铁门上,直至血肉模糊,我会听到她绝望的叫喊声从门里传出来,“你不要碰她!她不是你的实验品!”

 

虽然离开了医学院,我还是喜欢观察生命现象,看他们在自然环境中的生存方式会让我获得某些灵感,但我很少干预他们,在那之后的三十年里,我没再踏进那片沙漠,也没再见过她。在三十年后的那个地牢里,我看不见她的模样,但我会感觉到她的变化,一种比之前更强烈的生存欲望,即便隔着厚厚的铁门也能感觉到。

 

“谁也不是实验品,你不是,她也不是,”我平静地告诉她我的想法,尽管她不会相信。

 

这世上不存在什么许愿石,我送她的那份礼物当然也不是,那是一颗石头,但当它碰上一个强烈的愿望,就创造奇迹,它创造了一个生物学上不该存在的新生命

 

在遇见她的五年前,我在图书馆意外地发现了这种石头,它们是星石,是天启流星雨落在大地上的陨石碎。由于父亲的关系,当时我没费多大力气就获得了一些用以研究的星石碎片,它们只有指甲盖大小,薄薄的,像一片片蝉翼,透着棕红色的盈光。

 

我将星石碎片捏在手指尖,感受到它传来的能量振荡。在学习妖族生理特性的实验室里,教授使用仪器监测三角体释放的天赋能量,显示器上的振荡曲线和那枚星石碎片的波形完全一样。

 

我看着屏幕的线条规律地上下跃动,如果三角体提供无限能量,这条曲线可以无休止地波动下去,就像那些星石碎片。一只蝴蝶不知从哪了来,它扑扇着翅膀,一会儿落在桌子上,一会儿落在显示屏上,我抬起手,它就飞起来,在我眼前转起了圈,然后落在我那本摊开的书上,它那纤细的腿正好踩在两个字上——

 

生命

 

我再次伸手驱赶,蝴蝶消失了,我的眼睛里只剩下那两个字,穿过视网膜和神经网络,深深烙进海马体中

 

“只要有足够的能量,就可以改造甚至创造新的生命。”我在论文里这样写道。为了证实它,我进行了生物实验,我越过父亲的渠道,找到了更多的星石碎片,并将它们定量地植入到动物脑中。

 

实验结果证实了我的猜想,在20个样本中,尽管有5个样本由于开颅的术后感染死去,但8个样本展现了类似妖族天赋的超自然能力

 

还有7个存在基因缺陷的样本,它们的病征会一代代地遗传,就像我身上的诅咒。在植入星石碎片后,这些动物虽然没有获得“超能力”,但它们身上那些致命的遗传病征消失了,甚至基因本身都被修正了。

 

这是真正意义上的治愈。

 

可是教授驳回了我的论文,批了一句:“医学是拯救,不是改造。”他说,创生是神的工作。

 

“我治好了它们!它们会因此获得更好的未来!”对于一个漏洞百出的生命系统,升级比修补更有效。就在我思考着如何完善这套治愈体系以说服教授时,我被学校开除了,理由是我在校期间违规进行动物实验。我还没来得及申诉,我的那些动物样本,连同那篇论文都被销毁了。

 

离开医学院后,我无处可去,便去了神义道,那里是科学的圣地,在那座包裹在巨大水晶球里的温室花园,人们的眼中只有纯粹的科学,我的理论得到了支持,在神义道物理研究所,他们给了我一间配套齐全的办公室,让我完善了我的能量生命体系,同时,我还在那里为自己实施了开颅手术,将一枚星石碎片放进大脑中,就像我对那些实验动物做的那样。

 

手术是由编好程序的机械手自动完成的,这些机械手经过无数次的调试,精确性和稳定性已远远超过了人类最优秀的医生,但手术后我还是高烧昏迷了10天,期间还因严重脱水陷入休克状态,好在研究所里的设备齐全,我熬了过来,这些都是我后来查看生命体征仪的监测记录才知道的。

 

10天里,我反复做着一个梦,梦到自己在追一只蝴蝶,追着追着,我自己也变成了蝴蝶,被裹挟在又黑又挤的蛹衣里,我奋力地挣扎,想要挣脱牢笼,可直至精疲力竭仍无法撕开哪怕一丁点的缝隙。

 

我坐在那里,蛹衣从四面八方收缩,越裹越紧,几乎让我透不过气来,有那么几次,我甚至嗅到了死神的气息,一把巨大的黑色镰刀就在我眼前晃啊晃,随时要砍落我的头颅。我蜷起身体,感觉后背的一股能量正在向外伸展,不停地向外挣开束缚,我听到蛹衣撕裂的声音,阳光落了进来,像羽毛一样柔软。

 

凤凰

那个女孩也有一头像火一样的红发,却一点不像她的母亲,我觉得,她更像火,甚至那双看着我的眼睛里都有火焰喷出。

 

作为人类和妖族杂合的后代,她不属于现世已有的任何族群,既不是妖,也不是人。在生物学上,她是奇迹,但在我的能量生命体系里,她是必然,她是星石的产物,是能量蕴育而生的非自然生命。

 

我的学生告诉我,她吸纳了母亲旱魃身上所有的天赋能量,那股能量产生的火焰几乎烧毁了她的肉身,但她没有死,在短短七天的时间里,她的细胞就完成了再生和重组。

 

“而且,她把旱魃的天赋能量转换成了更精准的火焰攻击”学生又惊又喜地说目光中投射着兴奋的光芒,像是发现了一件稀世宝物,“她没有变成魃,即使长时间待在一个地方也不会造成干旱,相比她母亲,她会更安全

 

据我了解,这个混血女孩在过去的二十多年里从未展现过任何天赋,即使与同龄人类相比,她的表现也很逊色,没有过人的智慧和体力,除了一个混血奇迹外,她可以说一无是处。

 

不过,前不久倒是有学生反馈说她可以通过接触为别人治疗。那是当然了,她是星石的产物来自天外的能量能创造她,当然能治好别人,但她自己也会折寿。尽管星石能量巨大,不是无限的,当输出的能量大于输入时,生命就会衰弱,守恒定律在哪都适用。

 

我当初给旱魃的那颗星石虽然只有鸽子蛋的大小,其中的能量却是足够维持一个生命系统长时间的稳态,她也许她母亲更长寿,但绝对可以活到正常人类的自然寿命。

 

如果为了治病救人而把自己的生命能量输送给别人,那就是以命换命,这种能力根本不值得稀罕。

 

“你救了她,”我对女孩说,“你把自己所有的生命能量都给了你母亲,所以她在失去了所有天赋后还能活下来。”在过去百年的实验记录里,被强行剥夺了天赋能量的妖族个体都会立即死亡,无一例外。

 

“你母亲特殊的天赋虽然能让她自己活下来,却会害死别人,她这样的蝴蝶是不被融于世的,”我停顿了一下,想从女孩火红的眼睛中寻找旱魃的影子,但显然,她和她的母亲不一样,只除了一点,她们都很聪明,“母亲不能死,你也不想死,两个都要活下来,母亲身上有能量,你也有,所以你想到了能量交换。”

 

“旱魃的天赋能量太强了,你的肉身根本承受不起,”这就有了我的学生看到的那一幕“浴火重生”,为了适应母亲旱魃强大的天赋能量,她升级了自己的生命系统,这次的改造还那种能量内化成可控的火焰攻击,从而不再向环境无休止地辐射能量。

 

三十年前的那颗星石,最终证实了我的猜想,强大的能量不仅能创生,还可以造神,但是还不够,我给她的星石太小了,不足以让她不死不灭。

 

我可以给她更多的星石,让她真正变成,可她不要,她说:星石不该存在,我也不该存在,夏博士,世界会因此失去平衡。

 

生命没有对错,而且,我就是要让这世界失序,只有那样我才能重建它。

 

你不是神。她说了和教授同样的话,是了,创世也是神的事,我再次挑战了神的权威。

 

可我不在乎,自天启流星雨以来,世界就注定要走到这一步,这股外来的能量在漫长的岁月里如同春雨,无声地侵蚀了我们习以为常的能量系统。

 

它早已失衡。

 

蝼蚁尚且知道天将大雨要及时搬家,大厦将倾,里面的住户却还以为地基牢不可破。

 

罢了,就让他们觉得一切如常吧。

 

 

最后一次为父亲扫墓,我已经记不清他在这里躺了多久,山岗周围的野草不知为何生长得特别好,高高的穗淹没了他那座矮矮的墓碑,让我找了好久。

 

一只蝴蝶落在墓碑上,久久不肯离去,我抬手拂去,指尖从蝴蝶身上穿过,它转过身体,抬起两根触须,尝试接近我透明的手指,但它什么也感知不到。

 

在吸纳了所有的星石后,我的肉身就在强大的能量下彻底毁灭了,从生物学的意义上,我已经死了,但我还能感知,还能思考,我看到组成物质的一颗颗粒子在四周振动着,整个世界看上去就像一个巨大的蓝色沙漠,到处漂浮着看不透的粒子云,我一挥手,云团就散开了,那里什么也没有。

 

山岗的微风带着甜甜的清香拂面而来,蝴蝶轻轻抖动翅膀,飞了起来,那些粒子有规律地舞动着,然后慢慢地离我而去。

 

我知道,我还要继续追赶蝴蝶,即便我再也捉不到它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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