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叔您这是干嘛去呀?”厨房的伙计右手捉着奄奄一息被割了喉的公鸡,左手拿着滴血的菜刀在围裙上蹭了蹭。
“杀你的鸡去,少打听。”说罢张管家呼哧呼哧的继续推着平板车往外走,车上的东西似乎有点重,显得张管家过分虚弱。
张管家推着车里的重物,七拐八拐上了南山,竹林茂盛,成了天然掩盖的好地方,他拿起铲子随意刨了个浅坑,便把重物扔了进去,草草收尾,还顺手薅了件碧色手串,看着成色不错,拍去污泥,踹进了自己怀里。
在街市找了家当铺,张管家便迫不及待的拿出手串递了进去,不出他所料,是个值钱玩意。
“够我吃好一阵子花酒了。”张管家嘴里咕叨着这句话,小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肥腻的脸看起来越发的紧凑。
临近傍晚,张管家才悠悠回了府,大红的喜字、绸缎恨不得糊满整个宅院,任谁见了不说一句金玉良缘。
张管家谄媚的敬了李老爷好几杯酒,晕晕乎乎的想找新姑爷喝一杯时,却被告知入了洞房。
“入洞房好啊,入洞房好,春宵一刻值千金呐…哈哈哈…”张管家已然喝的失了魂,嘴里也胡说八道起来。
“要我说啊,小姐这会肯定高兴着呢,再怎么说,也比个鲛人强,你说是不是啊,老爷…”张管家摇晃着身子,下一秒就醉倒在了地上。
邻桌的宾客看直了眼,张管家的这片肺腑之言勾得他们凑紧了头,悄摸交换了流言。
“看来是真的呀…”
“什么什么?”
“哎呀,你没听说吗?李家小姐急着成婚是有原因的!”
“什么呀?”
“我听说呀,李家小姐跟她家豢养的鲛人有见不得人的事。”
“啊?真是败坏门风,怪不得李老爷急着要把人嫁出去呢…”
姜朝时期,国富民强,稍稍有些头脑的人都扩了宅院,敛了钱财。钱财富余后,贵族、商贾又有了新的攀比,豢养鲛人成了一时之趣,他们耗巨资在宅院修了海房,只为增添一点薄面。
李老爷正是其中一员,不仅建了海房,还特意让女儿的画师,同时为鲛人授课,只求好友光顾宅院时,卖弄一番诗情。李老爷家的男鲛,长相精致,剑眉高鼻,眼含星辰,若不是有条鱼尾,也是个俊俏好儿郎。
李家请的画师,只在午后授课,李小姐上完早课便赶去海房学画,此时男鲛便与其一同学习,鲛人悟性极高,不仅常常引得画师称赞,还得了李小姐的青睐。
这天正巧画师有事,提前下了课,李小姐打发了丫头去送画师,海房只剩她与男鲛,往常作为主子,李小姐不能与鲛人交谈,这次得了机会,才说上头回话。
“我觉得你比我有天赋多了。”李小姐拿着男鲛方才作的画,仔细端详,语气尽是欣赏。
“你叫什么呀?”见他没有回答,李小姐放下画纸,转头问道。
“我没有名字。”男鲛声音清亮,眼睛直盯着李小姐看。
直勾勾的眼神,看的李小姐红了脸颊,甚至连鼻尖也出了一层薄汗。
“那我给你取一个好吗?”
“嗯。”男鲛看着她点点头。
“你也姓李,好不好?和我一个姓。”
“嗯…就叫李星辰吧”。李小姐想起他那双好看的眼睛。
“好。”李星辰弯了嘴角。
继取名后,李小姐与李星辰的关系突飞猛进,他们时而一同执笔作画,时而亲密调笑,少男少女情愫升温,本以为可以瞒天过海,却不想裹着世俗的浪漫泡泡,一戳即破。
即使遣走了丫头、画师,李府还是有无数眼睛,李老爷听了风言风语,便不许李小姐再去海房,刚萌芽的爱情,看起来脆弱,实则有无穷力量。
饱受相思之苦的李小姐,偷走了海房的钥匙,在某个夜晚与鲛人私奔。起初计划顺利,两人逃进了山林,本以为幸福触手可及,谁知,鲛人答应与她私奔,也是豁出性命,离开海水的鲛人正在遭受身体的酷刑。
为寻找附近海源,两人走出山林,结果海源没找到,李老爷倒先捉住他们,李老爷不顾哀求的李小姐,当即带两人回府,关了李小姐禁闭。
李老爷带人抓闺女回府的事,闹得沸沸扬扬,不少人旁敲侧击的来打听。以免家丑外扬,李老爷答应了来求亲的王家公子,王公子面貌丑陋,可为了平息流言,李老爷还是爽快答应了求亲。
“雨湖啊,如果你不想他死,你就听爹的话。否则…。”李老爷皱了眉头,厉声威胁道。
“爹…”李小姐瘦小的脸蛋挂满了泪珠,她跪在地上祈求父亲饶恕她的爱人。
“好,我嫁…但是爹…你不能伤害他,你送他回他的家乡…”
“嗯……”李老爷随意应允了一声。
“还有,爹,我想最后再见他一面…”李小姐依旧跪在地上泪眼婆娑。
“去吧,我只给你一炷香的时间。”说罢,李老爷甩了甩衣袖,走出了屋子。
“星辰,你还好吗?”多日未见,李小姐只觉得她的爱人消瘦了不少。
“我没事,你呢?还好吗?”李星辰伸手为爱人拂去泪珠。
“我没事,星辰,这次来…我是来向你道别的,星辰我要成亲了…”
“成亲?…也好。”李星辰声音哽咽。
“星辰,我跟爹说好了,过几日他就送你回你的家乡,到时候你就自由了。”李小姐擦去泪珠,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家乡?”李星辰神情迷茫起来,只记得之前私奔,他们的目的地就是他的家乡。
李小姐从手腕处取下一只碧色手串,放在了李星辰手心,“星辰,这是我阿娘留给我的,现在把它留给你做你的护身符吧。”
李星辰握紧了手串,耳边尽是悲怆,他知道他的爱人要离开他了。
十五这天早晨,李老爷带了四五个家丁直冲海房,一声令下,棍棒全部落在李星辰身上,他被打的口吐鲜血,头晕目眩。依稀间听到李老爷的咒骂:“下贱的胚子,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呸…”
余下的话,他听不清了,只记得李小姐神情凄凉的与他道别,说要送他回家乡。
“雨湖,家乡没有你怎么能称为家呢?”李星辰呢喃道。
此时的李雨湖,端坐在镜前,等待奶妈为她梳发,宅院里大大小小的喜字模糊了她的眼睛,她想:这也算是一桩美姻吧,如果他可以回到家乡的话。
唢呐鞭炮吵个不停,李雨湖盖好了喜帕,去迎接她的吉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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