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初，御史某年少科第，巡按福建。有胡天保者爱其貌美，每升舆坐堂，必伺而睨之。巡按心以为疑，卒不解其故，胥吏亦不敢言。居无何，巡按巡他邑，胡竟偕往，阴伏厕所窥其臀。巡按愈疑，召问之。初犹不言，加以三木，乃云：“实见大人美貌，心不能忘，明知天上桂，岂为凡鸟所集，然神魂飘荡，不觉无礼至此。”巡按大怒，毙其命于枯木之下。逾月，胡托梦于其里人曰：“我以非礼之心干犯贵人，死固当，然毕竟是一片爱心，一时痴想，与寻常害人者不同。冥间官吏俱笑我、揶揄我，无怒我者。今阴官封我为兔儿神，专司人间男悦男之事，可为我立庙招香火。”闽俗原为聘男子为契弟之说，闻里人述梦中语，争醵钱立庙。果灵验如响。凡偷期密约，有所求而不得者，咸往祷焉。程鱼门曰：“此巡按未读《晏子春秋》劝勿诛羽人事，故下手太重。若狄伟人先生颇不然。相传先生为编修时，年少貌美。有车夫某，亦少年，投身入府，为先生推车，甚勤谨，与雇直钱，不受，先生亦爱之。未几病危，诸医不效，将断气矣，请主人至，曰：‘奴既死，不得不言。奴之所以病至死者，为爱爷貌美故也。’先生大笑，拍其肩曰：‘痴奴子！果有此心，何不早说矣？’厚葬之。

卷二十九 兔儿爷

殷善，广陵之村丁也，年近十九，资质俊美，迥出尘表，高洁谦慎，众人所慕，殷善与驻防守军耿汉相识为友，两男之谊，结契深密，异于常交，有暇，每必陶然相守，欢颜爱乐，携手过市，密契投合，遂常情来不自禁耳，解衣共卧，深情密态，又忘忧结伴堑土，遍植幽兰为盟契也，秉烛论诗，达旦不眠，邻里村妇群窥同羡焉。不测，忽有贼兵集结围城作乱，七日破城，驻军溃散，斩杀权贵者无数哉！贼王偏好男色也，纵欲爱着，遂将殷善强掳去矣。 城中哀鸿惨绝，瘟疾四起，祸患连绵焉。 数日，耿汉策马夜归城内，得闻己之密爱，日前被掳原委矣，退立惨然，惊愕甚怒，瞋目按剑，痛深骨髓，百虑交侵，掩泪无语矣。夜半，耿汉独立庭中，望天祷月，求护殷善耳，忽有华光万丈照其庭庑，香风飒然，时秋初，残暑方甚，竟清凉虚爽，怪之，仰视夜空，五色光云沸涌飘缈，一神人冉冉而下，乃一俊秀少年也，仪貌堂堂，光彩溢目，此少年慷慨吐丹诚，谓曰：‘吾乃月宫兔神也，亲降此尘寰，特来施赠捣药月饼，疗治瘟疾疫灾，又悯其耿汉至诚，故愿相助矣’。其邻里村民得知耳，惶骇且喜，皆往之顶礼求药，其饼甘香殊异，不可言说，凡有食者，体即康矣。月兔神人又遂将其两男园中盟契遍植之幽兰，皆数神变尽幻化纯金兰朵也，并嘱曰：‘以满园金兰千两财物，捐俸贼军赎救殷善矣’。事毕焉，耿汉殷善整衣顶礼泣谢，长跪启曰：‘余二人有幸，忽接尊颜，又蒙恩助，今更恳祈诚祷月宫、兔儿爷神，悯垂听许，余二人永结相伴不离矣’。月兔神人即温颜慰语曰：‘月光自然普照，吾听许尔等，终生厮守’。 两男既蒙听许矣，欢喜踊跃不能自胜。 忽有仙乐飘然，霞光瑞气，彩云遥覆，现一神人，自谓‘姮娥古仙’也，容华端丽，仪貌和悦，踏云而来，从空降之，诸乡民惊睹悚然，神人对曰：‘吾乃奉月宫之主太阴星君旨谕，特来恭请迎回月兔驾返广寒列班也’。忽见二神人共相凌云升腾无踪，乡里祷拜，奔走告知，遂于各地建兔庙礼奉矣。耿汉殷善，相与偕老，共向五十二年余，食其贵禄也。”

照得閩人好鬼習俗相沿而滛祀惑民王法必禁蓋聰明正直謂之神禮義廉恥謂之人人有貴賤貧富無禮義廉恥則同於禽獸神有新故大小不聰明正直則等於么魔從未有滛汙卑辱誕妄凶邪列諸像祀公然祈報如閩俗之甚者也

本道訪聞省城有滛祠二種其一名胡田寶塑爲兩人相抱一面稍蒼一面嫩白俗稱小官廟凡無恥滛蕩之徒見少年子弟欲圖茍合即向泥像禱求於是設計勾誘得遂所欲謂是胡田寶之默佑隨用豬大腸及饎塗泥像之口以爲謝不知有廉恥者雖百胡田寶不能被誘無廉恥者何必胡田寶始堪作合哉廼竟滛邪相導習爲固然若猶具有人心宜悔宜痛此其一也

其一名牛頭愿用木板刻爲牛馬狗諸畜頭形刷印多張其鬼名鐵頭和尚及牛頭神有與人讎怨及爭訟不勝者即買牛頭紙一二車每車百張禱神焚化其怨家即病昏暈甚至於死既驗則加一倍買牛頭紙焚化以爲還愿聞各署書役惡其官之聰察即許此愿咒詛本官使之諸事昏憒一聽書役高下其手此則左道害政更不可容不知人之死生禍福由於天命官之公私明暗存乎其人有人有命鬼何能爲此皆不肖罔利之徒徧誘龍斷謂我廟之鬼獨靈試思百張紙錢所值幾何每張索錢數文每車百張即得數百文而還願時加倍又坐得千餘文是愚民無故去錢千餘而奸人空手可致無算之利又聞咒其人不中者必反而自害其身斯言可信豈不大可笑可悲乎此其一也

本道既有訪聞即委員差役於東門外易俗里康山廟搜出胡田寶泥像木牌帶至署中當堂劈分爲兩一投諸洪山橋下一投諸南臺大橋下又於九仙山白馬王廟內起出牛狗頭紙板銷拿牛頭像及廟祝陳可貴到案又於鼓山下雙溪里白馬王廟內起出牛馬狗鹿各獸頭形紙板鎖拿鐵頭和尚牛馬狗各像及刷賣之王天福陳振等當堂將各鬼獸泥像擊碎陳可貴王天福等枷號示眾仍飭府縣訪查此外滛祠邪術一概禁除昔人有言日吾有三樂人貴而物賤吾幸爲人男貴而女賤吾幸爲男今既爲男矣乃甘爲人所淫幸爲人矣乃甘奉祀獸畜豈非無人開導陷於不知乎羞惡是非之心人皆有之本道實哀憐惻怛出於至誠合行出示曉諭爲此示諭爾百姓知悉有能識字粗通文義者細釋示言轉相告述咸使聽聞若其愧悔憤怒即屬天良發見可與爲善之本心若恬不知怪甚且竊笑其迂或思巧變其術本道法在必行刑茲無赦此等奸民即或喪其廉恥尚思各保性命母悔

一名胡田寶凡無恥之徒勾誘少年子弟向像禱求既成報謝查例載強姦十二歲以下幼童者擬斬和姦者擬絞即非十二歲以下和同雞姦者亦杖一百枷號一個月此等人即不顧廉恥亦當愛惜身命何得縱一日之欲犯三刑之誅而胡田寶導淫受謝即應律以敎誘人犯法與人同罪之條現據閩侯兩縣查稟業經祠像折毀惟恐故習復萌此後如有復行朔供者許爾等首報到官從優酌賞

一名蝴蝶母其像塑豔粧男婦搭扇而立凡無恥淫蕩之徒見良家婦女少艾勾誘不遂即向求禱事成以檳榔絲煙光餅等物報謝相傳供像之廟祝其妻甚美被人入廟禱誘成姦可謂及身現報查律載軍民相姦杖一百枷號一個月強姦者絞姦幼女十二歲以下雖和同強姦期親妻女及僱工姦家長妻文皆斬決而蝴蝶母必應科以媒合容止及敎誘同罪之律應行折毀

胡天保胡天妹

省中向有胡天保、胡天妹庙，男女淫祀也。胡天保亦曰蝴蝶宝。其像二人，一稍苍,一少晰，前后相偎而坐。凡有所悦姣童，祷其像，取炉中香灰，暗撒所悦身上，则事可谐。谐后以猪肠油及糖涂像口外。俗呼其庙为小官庙。胡天妹像，塑一美妇，一手解衣，一手作招人之状，凡有所悦女子，梼其像，亦取炉中香灰撒所悦身上，事谐后以烟丝梹榔光饼等祀之。道光甲午，南海吴荷屋方伯，访得其像，悉毁之，仍出示严禁，然民间尚有私祀者，盖庙祝据为利薮也。伤化导淫，大为风俗人心之害，有司者置之不问，毋亦有韩香、鄂被之思欤?